小学里，每天两次要做眼保健操。上午第三节课一打上课铃，广播喇叭里就开始放音乐，一共四节，大多同学都是敷衍了事，随便在脸上抹抹，更有调皮的干脆不做，双手搭在眉头上，低头在桌板下面看小人书。班里有卫生委员，站在教室前面监督，她自己从来不做操。卫生委员是最会生病的，我是副班长，她一生病就由我代替监督眼保健操。像刹有介事地在课桌之间走来走去，不时地上前纠正哪位同学的姿势和指法。发现有谁佯装做操，其实在底下看连环画，就用手指关节在他的桌上“笃笃笃”敲三下，表示提醒。如果他不听，我就拿了粉笔把他的名字记在黑板上，等老师来了处理。做眼保健操的时候，老师总是不在的，这五分钟的时间，不知他/她在充分利用了忙些什么。
七十年代末，美国亲戚来上海探亲，跟着他们去参观一所模范小学。堂哥费尔那年十七岁，正是为青春痘和近视眼镜烦恼的年纪。走进一间教室的时候，正好眼保健操音乐响起，费尔的眼睛睁得铜铃那么大，看着那一排排的小学生坐在那里自我按摩，一口气说了五个“哇”。操做完，陪在一边的校长向美国华侨介绍眼保健操预防近视的作用，费尔连说“我也要学”，校长就当场手把手地教会了他。末了，还把墙上的眼保健操大幅图解揭下来，卷好了送给费尔。（堂哥费尔那次访华最大的收获，是一瓶上海亲戚送的青春痘防治面霜，还有就是那张眼保健操大海报。）最近偶尔在网上看到“眼保健操‘残害’中国少年？”一文，说是眼保健操对保护视力根本无益，“现代医学告诉我们，近视的发生原因是眼球轴长的变长，而做眼保健操并不能阻止眼球轴长的变化。近视的成因、矫正都是现代医学研究出来的，中医并没有搞清楚近视是怎么形成的，如何指望眼保健操发挥作用？实际上迄今为止，国际主流医学界并没有发明出防治近视的方法，近视只能矫正，无法防治，一切号称自己能防治近视的说法都是非常可疑的”。说“残害”是过分了，但六年的眼保健操肯定是白做了。
红眼睛
小时候去公共游泳池游泳，游完在更衣室门口会被一个女的一把拉住，不由分说把头朝后一按，脸颊上就有了两行冰凉的苦水，一直流到嘴里。说是预防红眼睛的消毒眼药水。
"红眼病既急性卡他性结膜炎，其传播往往通过接触病人眼分泌物或泪水沾过的物件（如毛巾、手帕、脸盆、水等），与红眼病人握手或用脏手揉擦眼睛等，都会被传染，最终造成红眼病的流行。"红眼睛流行的时候，小学生们都紧张兮兮，每天到校上课，都有意无意地朝其他同学的眼睛看一眼，生怕谁有红眼睛。又十分希望有人得了红眼睛，被老师赶回家，那就有了脍炙人口的话题。手指甲都剪得短短的，凡是需要拉手的游戏，都不拉手了，怕细菌传染。互相提醒：龌龊手，不要揉眼睛！班里有个姓江的女生，早上到校时还好好的，到了下午一只眼睛就开始发红流眼泪。同学们都像避瘟神一样躲着她。正值期末考试，老师说，不要误了你的大考，考完再回家吧，先到卫生室去让卫生老师处理一下。那卫生老师为她涂了点药膏，用纱布把她的病眼包了起来，回教室继续考试。过了两天江同学回校上课，到处对同学讲：我爸说的，眼睛发炎不可以包起来，因为包后眼睛里温度升高，有助于细菌的生长、繁殖，分泌物排不出来，病会更严重。我爸说卫生老师是个吃干饭的。江同医院的医生。我小时没有得过红眼睛。今年六月的一天，早晨醒来就发现右眼睁不开了，像被橡皮膏胶住了一样，转转眼球，眼内还有沙沙的感觉。吓了一跳，睁大着一只独眼，跑到镜子面前一看，眼睑红肿，上下眼睫毛被干了的黄色分泌物粘住。用热毛巾敷了一会，溶化了分泌物，慢慢用手扒开眼皮看清楚了--哈，长这么大，终于得了红眼睛。红眼病，英文叫pinkeye，粉红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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