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高密往北部有个镇叫做大牟家,可能因为地理位置原因,不大为人所知。但是,就像深山里有隐士,旧庙中有高僧一样,大牟家有一名老中医非常有名,号称“神医”,有人说他医术精湛,能医百病,渐渐的名声也就传开了。
中医,作为国粹,历史悠久,甚至可上溯到人类始祖黄帝,我们号称“炎黄子孙”,这个“黄”就是“黄帝”,而皇帝这人能文能武还能医术,就是黄帝和自己的大臣“岐伯”的关于病理机制的对话,后来被整理成书,是著名的古中医著作《黄帝内经》。
“中医”很神奇,西医治不了的病,最后都找中医。中医把人的肝、胆、脾、胃、肾等相应的归结为金、木、水、火、土这五行,利用五行的相生相克进行辨证施治,又往往药到病除,又不能为现代科学解释,这便感觉神秘,于是有人把中医的源头指向“易经”,说中医是根据《周易》的原理来治病的。
出于此,我就把《周易》全书那四千多个字读了几遍,发现根本是无稽之谈,《周易》中连中医的一根毛也没谈。
除此之外,对中医感兴趣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的人看病的逻辑就是:医院看病,那些大夫好像啥也不会,就会让你去拍片子、作CT、磁共振什么的,然后给开点药,药吃完了,病如果还没治好,就去青岛、济南、北京走上一圈,后来还是治不好,西医的医生也就干瞪眼了。病人无奈之下,就会打听土方、偏方,找些民间有名的赤脚医生,土郎中看,这也很正常,“病急乱投医”嘛。
奇怪的是,医院的专家看不了的病,竟然让这些山村的草根医生治好了。有这么一次两次,这样的乡村中医便会声名鹊起,有道是“疗效是最好的广告”。何况这种悬差巨大的广告。
更滑稽的是,医院分工明确,一个学科再牛逼的专家,到了其他学科也可能啥也不会。可是个人开的诊所,或者中医就不一样了,即便懂个皮毛,也是问啥会啥,没有不会治的病。
于是乎,基于此,我就对大牟家的这个名满高密甚至青岛的中医产生了兴趣,总想去领略一下。
2
失眠很多年了,医院问了问医生,医生说不出所以然,不外乎说些“按时休息、不要熬夜,注意吃点清淡的饭菜……”,然后,就开了点健脑补肾丸、维生素B1、谷维素等这样的药物,但是吃了之后,也没啥作用。再去找医生,医生没招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点神经衰弱、好好调养之类的话应付着……
如果,再问,医生不得以,医院,开上一堆失眠抗抑郁的精神类药物,看看说明书,上面的副作用,不失眠也能把你吓失眠了。
看到正规医生“江郎才尽”,我又失眠厉害,我就想去找大牟家找那“神医”看看;同时,也想借此领略一下祖国中医的神奇魅力。
于是乎,这个周日,我开着车,打上导航,一路曲溜子弯弯,奔波几十里路,到了小辛家这个偏僻的村庄,稍一打听,就找到了“神医”的家,与我们平常的农家院子并无两样。他家在存南北大路东边,五间正房,五间南屋,门口一个西厢过道。去了,有十来个男女坐在的过道的马扎子上,等待看病。
“神医”就在南屋的一间小房子诊断,我走了进去。一张小桌,看样子几十年了,黑乎乎的,桌子上靠墙处有几本厚厚的,发黄的医书,上面都蒙上了灰尘,看上去多年不曾动过;墙上挂着几面锦旗,不外乎“大医精诚、妙手回春”这样的几个字,亮点就是落款都是平度、胶州那块块的……
倒是这个“神医”,却不是我想象中的“白发红颜、带着老花镜”的那种,而是矮矮的,短发,国字脸,小眼里的玻璃体有点浑浊却发亮,有些不修边幅,60多岁,土毛土翅的,看穿着就像个赶集上店的乡下人。
……
我在门外仔细观察他看病。
3
……进去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穿着有点寒碜。坐下,刚要开口说话。“神医”眼一瞪,有点不耐烦的打断道:“好了,你先别说话,先给你试试脉,一切都在脉上。”然后,妇女乖乖的把手伸到桌子角上的一个小棉垫上。“神医”把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指头搭在妇女的手腕上,脸微微一抬,皱着眉头,凝神冥思,细细诊断。末了,中指使劲往脉搏上一摁,把手拿开,说道:“好了,换另一只手。”然后,“神医”的三根手指又搭在病人另一只手腕上,这只手试脉时间很短,神医很快拿开了手,说“好”,病人把胳膊撤了回去,期待的望着“神医”。
神医中气十足的男中音说道:“好了,我现在和你说说你这个病情,你听好了昂:从脉象上看,你是脸色黯黑,舌苔黄腻,根子在于肝气不舒,脾气胃火上逆,心血不足。肝功能发挥不好,就会加重脾胃负担,一连串地引发心血供应不足……,这是你的病根所在,你听明白了没有?”说的那个妇女愣愣的望着“神医”,木然的点了点头。
神医接着问道:“你说说你要看什么?”
妇女用手捂着腹部说:“我这病若干年了,就试着这里疼,胸闷,头晕,胃也难受,医院拍了片子也没毛病,吃了若干药也木见好……”
神医道:“哎——,这就对了,你就是胃里有火,肝气不舒的原因。”
妇女问:“能治好?”
神医道:“能治,我给你开几副药,吃了就好了。”
说着,神医抓起笔,往眼前的白色小药签薄上,飞快的划拉了几个字,那字扯胳膊连腿、勾勾弯弯的,像蟹子爬叉,根本看不出来写了什么,然后撕了下来,拿着除了门口去正房最东边那间房子里抓药去了。
一会,神医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方便袋就出来了,里面装着配好的草药,上面还配着一点盒装的小西药片。
走进小屋,神医把药往桌上一扔,说:“好了!”
妇女问:怎么吃?
神医答道:“六副药,一副药煎四回,文火慢熬,一天三时喝,喝八天,忌腥辣凉。”
那妇女问:“多钱?”
神医扯过眼前黑乎乎,油光的算盘子,噼哩啪啦几下子,说道:“块,你给我就行了。”
妇女听了,吃了一惊,面露为难之色,她也许没想到会这么贵。
妇女从口袋掏出薄薄的一卷红色的钱,伸开,数了数才块,又往口袋里掏了一下,掏出了几十块零钱,祈求道:“大夫,带的钱不够,能不能下回再给你。”
神医看了,面无表情,麻利的从方便袋里抓出一包药,说:“那先拿5副吧,块正好。”
妇女无奈,递过去5张蜷曲的一百元,神医接过去,在手里捋了捋,放在左手边上的验钞机上,验钞机“刺啦”转了一下,没毛病。神医将钱放进了抽屉里。
临走,妇女好像又要追问一些病情,神医不耐烦的道:“好了,我知道了,我都给你调着了,回去吃了就好了,不用回来了。”
……
4
临到我进去了,我把病情说了说,神医把脉之后,道:“失眠,轻者入寐不酣,或多梦早醒,重者彻夜不眠。中医学认为,情志所伤、劳逸失度、久病体虚、五志过极和饮食不节均能引起阴阳失交,出现失眠。你心悸失眠,头晕健忘,皮舌淡脉弱,属于.心脾气血虚证,我给你开几副药调调就好了……”
然后,依旧是噼里啪啦几下子算盘,道:“块”。
我连续看了好几个人,无论抓什么药,都是块钱左右。
我付了钱,抓了药,回去煎了吃了,效果不大,就又去青岛山大看了几次,还是失眠的厉害。不得以又去了大牟家找神医,我把这情况和神医一说,神医嘴一咧道:“你净爱到处窜窜,我从医40多年了,我调不好的病,医院忙活一畔子的……”
后来,我又去了几次,还别说,十几年失眠的毛病,还被治好了。
心里还是佩服这“神医”的。
5
也许大家想问,这“神医”是不是货真价实的。
大牟家这老“神医”给我调好了失眠,这是真的。
如果你打听他附近村庄的人,很多人都会说:“不管用,就是骗钱的。”其实,这么一棍子打死的评论,未免有点嫉妒的味道。毕竟,人嘛,“红眼病”的多,对于陌生人飞黄腾达没有感觉,但对于身边的人,人家有一点成就,就嫉妒的要命。
你说这“神医”是忽悠人的吧,这么多年,去找他看病的人又络绎不绝。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去的这些络绎不绝的人中,也有许多去了一次,感觉忽悠,再不去的。但是,依然刹不住车,“神医”的门口依然车水马龙。
“神医”并没有宣传,是谁给他的做的宣传呢?答案应该就是“疗效”!
医院养了那么多人,也不乏医科大学的本科生,研究生,正规科班出身,为什么就干不过一个学历平平的乡土医生呢?
这真耐人寻味。
6、
如果,让我评论,应该肯定大牟家的这个“神医”,毕竟,顾客盈门是最好的广告,这——没毛病。
但——有瑕疵:那就是价格有点贵,区区几副草药,就五、六百块钱,太贵。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承受不起,许多去了一次,因为药价太贵,下次想去但望而却步的。
再者,退一步讲,如果能“药到病除”,即便再贵点,病人也就认了。否则的话,病人心理上多少会滋生一种“被坑”的感觉。
当然,在医院,医生存在收红包,收回扣也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字都是为了“钱”。
在中国的当下,吃药比吃啥都贵,所以,老百姓呼唤有良知的医生。
尽管医生也是人,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医生作为一个崇高而又特殊的职业,还是要努力保持一点“医德”,在向“钱”看的同时,也要做到“不忘初心”,守住一个做医生的良知和底线。
就像这“神医”,草药价格过高,难免会让人感觉“医德”有点瑕疵了。
7
最后,就看看我们中医学的祖师爷孙思邈的《大医精诚》的训诫,医者自勉。
凡大医治病,必富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见彼苦脑,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崄巇、画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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