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河南驻马店水库溃决事件

这次,不谈当下,只说历史。

历史是一面镜子,可以映照现实,但历史往往比现实更加凶险。

在河南省驻马店广袤的大地上,灯火璀璨,往来行人有说有笑,繁华的城镇上车水马龙,一片勃勃生机景象。很难想象在40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一件怎样震惊世界的灾难。

溃决的板桥水库

据有关报道:年8月,河南驻马店暴雨导致板桥水库发生垮坝,同期58座小型水库相继溃决,房屋倒塌万间,万亩农田被淹,现场打捞尸体10多万具,后因缺粮、疫病致死14万人,死亡人数直逼第二年发生的唐山大地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通过时间线梳理,试图还原当年的景象。

灾难前夕:暴雨

时间:年8月5日未时14:00

地点:板桥水库、石漫滩水库到方城一带

年8月5日14时,板桥水库迎来了第一场暴雨,这场暴雨持续10个小时。板桥雨量站测得日降雨量为.1毫米,板桥水库水位上升到.9米,接近最高蓄水水位,泌阳境内各水库、河道水位急剧上涨,大中小水库均达到蓄水极限。

17时,板桥水库库区内电话、公路交通全部中断,驻马店地区革命委员会生产指挥部副指挥长陈彬无奈只得利用当地部队电台,在大坝两端和沙河店进行联系。

子夜时分,板桥公社的一名干部匆忙赶到水库管理局,转达泌阳县委转来的省、地防汛指挥部指示:板桥水库开闸泄洪,最大泄量开到立方米/秒。

年8月6日12时,板桥水库迎来了第二场暴雨,这场暴雨持续16个小时,板桥水库主溢洪道闸门提出水面、输水道全部打开泄洪。库区水位高达.91米,而设计最高蓄水位.88米。

7日天刚亮,水库管理局动员转移。中午时分,陈彬召集驻军、水库、板桥公社领导召开紧急会议,宣布水库处于紧急状态,通知下游群众尽快转移,并催促地委向驻军求援,派军队到水库抢险、抢修通讯线路,运送防汛器材。

其中确山在经过两场暴雨后,降雨量达0多毫米,山洪暴发、山体滑坡频发,水库相继溃坝,京广线上一列火车被滔滔洪水强行推出轨道,永远沉落在马庄河。

年8月7日16时,板桥水库迎来了第三场暴雨,这次暴雨持续了13个小时。19时30分,驻军向上级部门发出特急电称:“板桥水库水位急剧上升,情况十分危急,水面离坝顶仅1.3米,再下毫米雨量水库就有溃坝危险!”。

在21时之前,确山、泌阳已有7座小型水库溃坝。22时,中型水库竹沟水库溃坝,遂平县城内水深齐腰。驰援水库防守的驻军在板桥水库管理方的要求下,在大坝南端升起两颗红色信号弹,并举枪对空扫射报警,但由于没有事前演习,无人清楚此举含义。

22时10分,水库管理局收到了驻军转来的地区防汛指挥部电报,指示立即打开闸门,以立方米/秒的速度泄洪,不考虑任何因素,全力以赴保证大坝安全。

接报后,陈斌等人联名向中央、省委、地委,通过军队发出这份特告急电,这段内容是旧板桥水库历史上最后一段莫尔斯电码,内容如下:“板桥水库处于特别危机状态,库区水位已过坝顶,即将漫过防浪墙,主副溢洪道已全部运用,要通知沿河社队注意抢险转移,水库防汛指挥部在大坝南头请求空军支援。”

8日0点20分,水库电站因形势危急停止发电,同时第二次向上级部门发出特急电文,请求用飞机炸掉副溢洪道。但这封急电同19时30分的电文一样都没能传到上级部门领导手中。

20分钟后,洪水漫坝。水库管理局第三次向上级部门发出特特告急电,并违规“擅自”开启尚能移动的五扇闸门,此时水库已经开始决口。

灾难时刻:溃坝

时间:年8月8日子夜1:00

地点:板桥水库

年8月8日1时起,经过三场暴雨,板桥、石漫滩两座大型水库,竹沟、田岗两座中型水库,以及58座小型水库在短短数小时内相继垮坝溃决。洪水以6m/s的速度冲出板桥水库决口处,冲向下游。

首当其冲的道文城公社当场死绝户,人遇难。垮坝后仅1小时,洪水到达了45公里外的遂平县城,在遂平县招待所里的一辆炮二师的军用吉普车上,几名解放军战士冒险将电台架在车顶上,轮流向外呼叫,但报话机里始终没有任何回声,洪水已经切断了县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3时左右,洪水峰头高涨7米到10米的,席卷过的人们或被途中的电线、铁丝缠绕勒死,或被冲入涵洞窒息而死,更多的人在洪水翻越京广线铁路高坡时,坠入旋涡淹死。

4时左右,天空电闪雷鸣,水库当地驻军冒着雷击危险,将步话机天线移上房顶,将垮坝情况通知驻马店军分区并转报地委。

驻马店地委第一书记在洪水来的前夜,尚在郑州参加地市书记会议,在他心急如焚往驻马店赶时,大水已经冲断了路。他后来多次绕道,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却绕行上千公里才辗转回到驻马店。

被洪水拧成麻花状的铁轨

驻马店地委、地革委欲到向上级报告时,电讯一度中断,最后急电由驻马店军分区发往武汉军区,再转到安徽合肥,最后上报中央。

8月9日晨时,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的指示传达全国各地:河南地方党政军民要集中力量抢险救灾,重点是救人;明天中午派慰问团到河南;要求各省向河南支援大批救援物资。

此时洪水的巨浪继续东进,在扫荡了上蔡、汝南之后,于8月9日深夜,洪水淹没了平舆县城。至此,整个驻马店96%地方面积受灾,板桥水库溃水,完成了对驻马店地区生灵肆无忌惮的涂炭。

洪水:被滔滔卷走的残酷记忆

通过可查询到的档案资料显示,洪水淹没的几天里:汝南全县20万人脸浮肿,10万人漂浮水上,已救上空地4万,尚有6万人被困树上,要求急救;新蔡,30万人被困堤上、房上、筏上,20个公社被水包围,多数群众5昼夜没有进食;上蔡,60万人被水包围。华陂公社刘连玉大队0人已把树叶吃光,黄铺公社张桥大队水闸上有人6天7夜没有进食;平舆,40万人在水里……

洪水后

现驻马店市档案馆藏资料显示:溃坝十天后,平舆、上蔡、新蔡三县尚有88万人被水包围,群众生活极其困难,华陂公社5.6万人中仍有2.16万人泡在水里,已病死21人;汝南发病32万。其中痢疾3.3万,伤寒人,肝炎人,感冒2.4万,疟疾人,肠炎8.1万,高烧1.8万,外伤5.5万,中毒人,红眼病7.5万,其他2.7万。直到8月20日全地区尚有42万人在水中,病死者人。

灾后驻马店地区多处地方受浸,数百万人无家可归。由于尸体长期浸泡在水中,导致疾病传播;而空投的大部分食物落在水中,更加速了疾病的传播。

遂平县档案馆的文件记载:“灾后遂平县腐尸遍野,苍蝇成群,外伤、肠炎、红眼病等发病人数达24万,前来救灾的北京、广州、上海和解放军等11个医疗队,共计人。9天时间里治疗人。”

由于当年交通依然不畅,上述各县的发病数据相当不完善、详细。流行性感冒、细菌性痢疾、传染性肝炎、疟疾、流行性乙脑、钩体病四处扩散。有关文件档案显示,据不完全统计,灾后病人达.3万……

惨难:挽救更多性命的无奈牺牲

洪水过后,一度涌入安徽与河南交界处的班台水闸,成为了困住洪水东去的“拦路虎”,时任河南水利部专家陈惺在和河南省委书记一同站在直升机上往下看时,发现老百姓们在洪水中的惨象,陈惺说:一定要马上炸开班台闸,加快泄洪才能把百姓们救出来。

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在视察河南灾情时,陪同的正是陈惺,他们一同察看了京广线以东灾区,汝南、平舆、新蔡、上蔡和西平县的可见范围内尽是一片汪洋,5座县城和条条块块分布的高地如同散布在海中的孤岛。而直升机飞行的高度仅50米,清晰可见每座“岛”上都密集着灾民。一些“岛”人多面积小,大量灾民不得不站在水里或爬在树上。

陈惺告诉一同视察的中央领导,必须炸开班台闸,加速泄洪才能救百姓于洪水。

8月14日凌晨,陈惺在河南省委书记刘建勋一再的嘱托下,与农林部长沙枫一起抵达北京,向李先念做了汇报。

李先念紧急与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邓小平通话后,邓同意派出武汉军区和南京军区舟桥部队,对陈惺在地图上指出的爆破位置进行炸坝任务。

炸开班台闸就意味着将这些洪水流入安徽,安徽方面自然不同意,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双方一度发生过武装对峙。

随后,纪登奎做出决定,沙枫任指挥小组组长,陈惺、盖国英为成员,执行爆破任务。14日上午十点,沙枫、陈惺、盖国英等人已经几经辗转,从北京到达新蔡县,又换乘一艘柴油机船,驶向班台闸,与武汉军区副司令员孔庆德汇合。

此时,安徽阜阳地委书记正在班台闸的另一方,他被带到沙枫等人的指挥船上,沙枫下令他接受中央指令,转移下游群众。可是,他说,群众不愿转移,不同意炸坝……誓与班台闸共存亡。

沙枫再次强调,中央命令一点都不能变动,必须炸坝。当日10点20分,军区副司令孔令德强行下令,10吨炸药爆破了班台闸,被束缚的洪水滔滔涌向下游,被淹没了7天之久的驻马店,渐渐露出了地面。

代价:巨大灾难下的水库溃坝惨剧

有关这次水灾的伤亡人数,之后数十年一直都被中央政府以“国家机密”为理由而禁止对外公布。外界一直都估计死伤惨籍,加上正值特殊时期,中国大陆的人民甚至有很多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发生。

直到年,由于法律经过修订,有关数据才得以公开,但外界人士认为有人修改过伤亡数字及受灾范围。关于死亡人数,官方公布的数据是2.6万人,另外一说法是超过8.5万人;民间说法从10万人、24万人到40万人众说纷纭。比较得到认同的说法是超过30万。不仅死难人数,且75·8之悲状亦超过一年后的唐山大地震。

据统计,河南省有30个县市、万亩农田被淹,万人受灾,超过2.6万人死难,多万群众被洪水围困。倒塌房屋万间,冲走耕畜30.23万头,猪72万头。纵贯中国南北的京广铁路被冲毁公里,中断行车16天,影响运输46天,直接经济损失近百亿元人民币。成为世界最大最惨烈的水库溃坝惨剧。

年8月20日,河南省委得出初步统计数字,全省死亡多人,连同外地在灾区死亡的人数在内,最多不超过10万人。是时省委说到,这个数字比较准确。中央慰问团在给毛主席、党中央写的关于河南、安徽灾情报告中,引用了这个数字。随即驻马店地委的意见是“不主张再逐个核实”。

8月下旬到9月中旬,张广友和新华社国内内参组吴明华再次到河南、安徽沿旧路,从陆路重访灾区,写了5篇国内动态清样(国内动态清样,即内参,主要提供给中共中央和国务院主要领导的情报性质的动态信息。)。其中认为,原来报的8.5万人的数字显然过多,估计3万多人。

20世纪80年代后,全国政协委员乔培新、孙越崎等人在文章中披露75·8事件死亡人数为23万;

年,原水利部长江流域委员会主任、国务院长江三峡建设委员会副主任魏廷铮在马来西亚被国外媒体问及此事时回答:“不记得具体死亡人数,但不会超过一万人”。其理由为,如果死亡人数超过万人,国际新闻界必然会有报道。但这一说法随即遭到中国民间的批评;

年,由遂平县档案局所编《砥柱》中记载,遂平全县被洪水冲走23万多人,淹死人,大部分死难者被冲积到京广线以下地区;由孟昭华和彭传荣编写的书《中国灾荒史》中载录,9万人遭受毁灭性的水灾,约有10万人当即“被洪水卷走”;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研究员蔡则怡和赵思雄研究认为死亡近10万人;中国科学院著名气象学家陶诗言写到,死亡人数达“数万人”;

其后由钱正英作序的《中国历史大洪水》书中记载,河南省有29个县市、万亩农田被淹,其中0万人受灾,超过2.6万人死难。此数字成为后来被沿用的一个“官方数字”。前水利电力部长的钱正英说: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受灾面积最大、死亡人数最多的大水灾,是水利工作最惨痛教训。

原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说:两个大型水库和那么多的中小型水库溃坝,所造成的人民生命财产损失相当于一颗小型原子弹!

希望:从四方奔来的救援力量

灾难发生后,灾区食物短缺,而空投粮食成了解决饥饿的幸存者口粮的唯一办法。驻马店周边城市的市民们开始晒面皮做馍馍,为灾区人们贡献自己的一番力量。他们把这些做好的东西交给军队,用直升机送到灾区。那些从天而降的食物有了一个称谓:天馍。因为这是救命的东西。

灾后第四天,中共中央的慰问电到达河南,号召灾区人民向洪水灾害作顽强斗争。

灾后第五天,中央慰问团在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乌兰夫的率领下,到达驻马店,纪登奎等人乘坐两架米-8直升机作了空中视察。

8月9日到22日,卫生部、解放军总后勤部、北京、湖北、河北、山西、武汉军区、广州军区、河南军区及全国各地市的个医疗卫生部门,派出三千多名医务工作者先后抵达灾区。空军从9月1日至6日连续出动飞机架次,喷洒可湿性“六六六”粉吨,覆盖了宿鸭湖以西平方公里的地区。

8月9日到9月5日,从北京、广州、南京、兰州、济南、成都、武汉7大军区,和北京铁道兵司令部、北海舰队、东海舰队、河南省军区等赶赴驻马店灾区抗洪抢险的部队,诸兵种已达人。

警醒:史上最大悲剧的水库溃坝溯源

年11月下旬至12月上旬,水电部在郑州召开全国防汛和水库安全会议,会议由时任水电部部长钱正英主持,分析了溃坝的原因,此将水电部长钱正英在会上发表的讲话摘抄如下:

对于发生板桥、石漫滩水库的垮坝,责任在水电部,首先我应负主要责任。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主要表现在:首先是由于过去没有发生过大型水库垮坝,产生麻痹思想,认为大型水库问题不大,对大型水库的安全问题缺乏深入研究。二是水库安全标准和洪水计算方法存在问题。对水库安全标准和洪水计算方法,主要套用苏联的规程,虽然作过一些改进,但没有突破框框,没有研究世界各国的经验,更没有及时地总结我们自己的经验,作出符合我国情况的规定。三是对水库管理工作抓得不紧,对如何管好用好水库,对管理工作中存在什么问题缺乏深入的调查研究;有关水库安全的紧急措施,在防汛中的指挥调度、通讯联络、备用电源、警报系统和必要的物资准备,也缺乏明确的规定。板桥、石漫滩水库,在防汛最紧张的时候,电讯中断,失去联系,指挥不灵,造成极大被动。四是防汛指挥不力,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之前,没有及时分析、研究情况,提出问题,千方百计地采取措施,减轻灾情,我们是有很大责任的。

说起水坝事件就需要提起当时河南水利厅的副厅长陈惺,同时也是水利方面的专家,在进行水利会议的时候,他曾经多次提出将这些水坝用于蓄水会对水域环境造成破坏,地表积水太多,一旦垮坝就会造成严重的涝灾。但许多人仍然信奉“蓄水为主”。

陈惺多次指出水坝设计的问题并亲自画出设计稿,他在水库和分洪闸上设置了十七道水闸。但这些设计稿被水利厅多次修改,最终建成的水坝还是以蓄水为主,根本没有考虑泄洪的问题。

当时在建造板桥水库的时候人们没有考虑垮坝的危险,千年一遇的洪水在大家眼里也并没有很明确的概念。就当时推算的数据来说,这座水坝抵挡洪水完全不成问题,然而75·8洪水是推算的千年一遇洪水的两倍。

据记载,当时最高洪水水位.94米,坝高却只有.3米。溃坝时,洪水水位不仅超过坝顶1.6公尺,而且超过了防浪墙3公寸。所以水流漫过坝顶。这个土坝的构成,它的下游坡是沙土,根本经不起水流冲刷的,所以漫坝以后很快地就把沙和土芯冲刷完了,冲刷掉了。形成了垮坝。板桥水库石漫滩水库垮坝原因之一便是洪水设计标准太低。

而造成水库溃坝最直接的原因是,是水库泄洪道的闸门锈死,不能被开启而造成失事,是一个由人为错误所造成灾难,由于8月4日前有旱情,水库水位低,水库的可蓄水的库容大,当时为了蓄水,溢洪道的闸门都是紧闭的,也没有人去查看过闸门,

其实,泄洪道的闸门自五十年代后期水库工程扩建以来,就没有用过,也没有人去检查过,由于暴雨大,入库的水流量也大,泄洪道的闸门没打开,泄洪道的排放流量为零,因而水库的水位上升很快,当八月七日,特大暴雨降临后,板桥水库水位超过了警戒水位时,这时才下令去打开水库的泄洪道闸门排放库水,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最紧急的关头,泄洪道的闸门却打不开,泄洪道的闸门因为多年没有开启早就被锈死了,闸门打不开,泄洪道也起不到泄洪的作用,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再设法把闸门打开,或是用炸药炸毁泄洪道的闸门,以保大坝安全,一切都为时太晚,洪水冲溃了大坝,致使下游十余座水库相续溃坝,附近的城镇遭受灭顶之灾。

6年,板桥水库被国家列为重点工程项目。在遂平县有一座纪念碑,用来纪念此次洪水中不幸遇难的人们和英烈。

而这段历史永远不会被遗忘,

·部分资料来源:南方都市报,网易新闻网,搜狐网,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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